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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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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昏昏沈沈睡了不知道多久, 醒來的時候看見天色已經全黑了。房間裏大燈沒開, 桌子上一盞昏黃的小臺燈, 楚辭坐在他的椅子上,腿屈起踩著兩條椅子腿中間的橫梁, 屋裏開著空調, 他裹著隊服外套。

大夏天的, 早上楚辭出門的時候根本沒穿外套, 而景木榆順手將外套搭在了自己的椅背上。想也不用想, 就知道是楚辭順手拿來披了。

景木榆靠在床頭醒盹, 迷糊裏見著這樣一幅場景, 無奈道:“又穿我的衣服。”

楚辭聞言, 偏頭揪過肩上隊服的領子嗅了下, 恍然大悟似的:“對哦,的確是tree哥的。”

“你穿衣服都不看背後id的麽?”

“我冷啊, 順手了。”楚辭毫無愧疚且理直氣壯, 順勢捏住外套兩邊再往裏裹了裹, 真誠表明自己很冷。

五月底的天叫冷?

景木榆拿他沒辦法, 起身過去看他在幹什麽:“你拿我筆記本看動畫片??”

屏幕上,一只藍色的貓追著一只棕色的老鼠跑了過去。耳機裏隱隱洩露出“Jerry!”的吼叫聲。

楚辭繼續津津有味地看著他的貓和老鼠:“比賽傷神, 我看點不費腦的東西解解壓。”

景木榆站在他身後無語了一會兒, 道:“果然未成年。”

“誒, 你別瞧不起我十七, ”楚辭一心二用, 順口道:“我可是看著你打了好幾年飛……那啥, 什麽姿勢都想好了,你就是我的啟蒙老師,看著你的臉我就能無師自通、學以致用、舉一反三……”

他還想繼續他的成語秀,後知後覺感覺氣壓不對,剛想回頭,景木榆一巴掌拍上了他的電腦顯示屏背面,筆記本被合上,童趣的貓和老鼠被粗暴地中斷了。

“哎哎,”楚辭聽著顯示屏和鍵盤親密接觸的那一聲“啪”就肉疼,趕緊道:“輕點,輕點啊哥,這可是你的電腦。”

“我知道,”景木榆黑著臉說:“但你知道是這我的電腦還用它看動畫片?”

明顯讓他惱羞成怒的點並不是這個,無辜的貓和老鼠被遷怒了。楚辭心知肚明景木榆在羞惱什麽,但是諒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此時挑明,只得連連賠笑:“哥我錯了,我以後還……不,不敢了。”

楚辭如此配合讓景木榆的怒火暫時消退。感覺那邊有稍微回暖的跡象,楚辭松了口氣。他現在把景木榆差不多摸清了——紙老虎,稍微順順毛就萬事大吉。正在他心裏發笑的時候,景木榆冷不防開口了:

“那你繼續放吧,我允許你用了。”

他擺出一副寬仁的態度原諒了楚辭“私自動他電腦”的罪過,居高臨下地指使完了楚辭,自己撐著椅背跟著一起看貓和老鼠。楚辭等了五分鐘,景木榆依然目不轉睛地看著屏幕,得出結論:其實tree自己也想看。

他心裏覺得更好笑了,戳了戳景木榆撐在椅背上的手臂,體貼地建議:“哥,我把電腦端床上去吧,躺著一起看。”

景木榆註意力還在劇情上,被戳了兩三下才回神。他如夢初醒,立刻轉身走開站到窗戶邊去玩手機,頭也不擡:“你看吧我不看。”

楚辭抱著電腦坐到了床上去,將電腦架在膝頭。過了一會,景木榆走過來坐到床邊開始心不在焉地玩手機;又過了一會,景木榆放下了手機,開始看筆記本屏幕。

楚辭勝籌在握,心底暗自發笑,將屏幕往他那稍微轉了下,方便他看。兩人頭挨著頭看完了一集,楚辭還翻出他包裏的一桶薯片兩人分著吃。

房間昏暗,電腦屏清晰,兩人靠著,一人一邊耳機,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感覺。

歲月靜好的氣氛沒有維持太久。

緩沖加載下一集的時候,楚辭“哢嚓”啃了一口薯片,恍然想起了什麽,道:“媽的,網上那群噴子都說白糖是一隊後腿,怎麽把那個替補換上了反而比白糖還要礙手礙腳?”

他一提,景木榆在決賽賽場上體會到的那種憋屈感又回來了。因為睡了一覺精力充沛的緣故,他現在回憶起那時候的感覺也格外清晰,變成了加倍的郁悶。

“我總覺得他藏物資,”景木榆道:“他不是總跟我要子彈嗎,我用什麽口徑的他撿什麽口徑的槍,一路都在缺子彈。”

“對對對,我記得,”楚辭一拍大腿:“當時就在想了,那個比拿的又不是裝/彈百發的大菠蘿m249,怎麽活得跟個無底洞一樣,總跟人要子彈的?有一局他不是跟你說沒子彈嘛,我看他之後收人頭子彈倒是多得很……”

“所以我懷疑他,”景木榆無意識摳指甲:“他根本就沒有報過正確的子彈數量。”

“這話你別跟外面說,”他想了想,又補充:“沒證據的事,不好亂說。電競圈亂,稍不註意又是一波節奏,對選手對俱樂部,都不好。”

“我當然不去亂說,沒影的事嘛,不好說。”楚辭話鋒一轉,憤憤道:“但是,他次次往我槍口撞,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?保護他的對手?還是我倆集體出錯覺了?”

當他架槍的時候,沖在前鋒的陶廣總能給他一個“驚喜”——在他準備開槍的時候恰好出現在他的瞄準鏡裏,和敵人混作一團,給他充分的阻礙,玩一手礙眼法。幸好有了第一次的教訓,他沒有立刻遵循肌肉反應開槍,而是再調整合適的角度。

但是,原本已經熟悉的肌肉反應因為總是出現的人為意外被迫重新適應,還是在比賽中途臨時調整,這個過程就非常難受,很多穩拿的槍都不能開,到最後他開槍前都得習慣性猶豫一下看看有沒有陶廣,猶豫一下機會就稍縱即逝,放跑不少人,越打越難受,把楚辭的手感都打沒了。

就像手劈磚頭,要是劈斷了,力量發洩出去,手不會有事;而沒有劈斷的話,砸在磚頭上的力反彈回來,手就會受傷。陶廣人為扮演了一個讓磚頭更堅固的角色,讓楚辭原本能劈斷的力全反彈回來,憋屈得很。

“再磨合幾次吧,”景木榆也很惱火,但他只能忍著,還得勸勸楚辭:“萬一把人誤會了呢,說不定是剛來隊伍風格不適應。打假賽這個罪名太大了,別亂安。咱們私底下說說就行了。”

“還有幾次?”楚辭誇張地叫了一聲,倒在床上,一臉痛苦:“我一次都不想跟他打了。他真的快要把我打自閉了,要不是存心在演就是跟我八字不合,強求不來。”

“得了,”景木榆被他的演技逗笑:“要不是白糖出現意外情況,也輪不到他上來。以後應該也很少有機會跟他打,他大部分時間還是在二隊的,煩不到我們。”

“也是,”楚辭打了個哈欠。他睡過一覺,精力條回上來了,就開始講點騷話:“幾個月沒打了,還是職業賽場爽,有來有回,打路人局沒意思,血虐碾壓有什麽好看的。”

路人王和職業選手完全是兩個不一樣的概念,上升到職業,很多時候考驗的不僅是技術。

景木榆調侃他:“直播間可是都給你封起神來了呢,觀眾就愛看這些。”

楚辭大感頭疼:“別,他們這叫法也就聽著好玩,一笑就過去了。直播效果嘛,大家都是為了生活,吃口飯不容易,要不怎麽有這麽多主播搞個小號炸魚塘打魚卵局幾十殺呢,國際最高紀錄不是一局宰了四十多個嗎。娛樂主播和職業選手的定位就不一樣,這種情況怎麽可能在正規職業賽裏發生,正規職業賽見到四個人之後很可能就比賽結束了。我要是還當個娛樂主播,這些話聽聽大家高興一下當然可以;但我現在打職業,在沒打出成績來之前觀眾吹什麽都不能信,一個個封神擡醬的。觀眾能膨脹我不行,我要是信了,還因此膨脹了,覺得自己是神天下無敵,我就是最大的傻逼。”

景木榆垂眼一笑,拿他的話逗他:“我也是主播轉行職業的,沒給你丟臉吧,辭神?”

“沒有沒有沒有,話不能這麽說,”楚辭慌忙擺手:“那不一樣哥,你有天賦啊。沒天賦的人練習後能成普通人眼裏的大神,但成不了職業選手。哎,我也不好說什麽是天賦,就是有時候你會做出一些本能的舉動,以前沒有任何人這樣做過給你經驗和提示,別人在觀賽的時候也根本想不到你會這樣做,而且能做得很成功……”

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形容那種玄妙的感覺,只得具體舉例:“不知道你有沒有看過國外cs選手的封神戰或者被記載進電競史的操作,有個選手在樓頂被底下兩個人圍住,他立刻丟掉了他的狙吸引底下左邊人的註意力,同時轉到右邊先殺死了右邊的人。那個時候在解說看來都是死局,只能選擇強行1v2後暴斃或者立刻暴斃,結果他通過丟槍這個方法利用了人的本能反應換回了一線生機……嗨,只能說那一刻他真的非常牛逼,生死一秒完全靠著自己的靈性想出來了丟槍的操作。這個操作可能在現在看來習以為常,但是那是好幾年前。我們現在覺得常規的操作,都是歷史上這些神人率先開辟的先河。”

“我懂了,”景木榆總結道:“多看國外csgo選手的操作,好好學習。”

楚辭楞了下。

tree神的關註點還是這麽獨特呢,他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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